感謝CTWANT時報週刊 邱永鍇 報導
幾十年來,何如芸經歷事業的起跟伏、
婚姻的成跟敗、求子的忍跟捨……,
外人看來就是個完全奉獻出自我的傻子,
但沒走這一遭,哪能體會擁有時的滿足?
不回頭、不留戀,現在過著一個人的生活,
當然還是有遺憾與不捨,
但知天命的何如芸敢對自己負責,
換成妳,妳敢嗎?
去年是何如芸五十歲生日,她送給自己的禮物,就是向結婚十七年的丈夫王敏錡提出離婚請求,到現在已經過了一年多,兩人還沒正式簽字。從婚變曝光後,各種新聞傳得滿天飛,有人說她傻、有人說她勇敢,但離婚這念頭其實已在何如芸腦中翻轉過千百回,說出口了,就是想為自己未來二十年(甚至更長)的人生負責。
「很多人覺得我很蠢,你看我都幾歲了,我認為我的先生沒有看到我個性裡面的特質,就是『我是一個很真實的人』。我這個年紀了,可是我有少女心,我朋友都覺得我其實是一個很愛笑、很搞笑的人,因為水瓶座的人天馬行空。可是我在這個十幾年桎梏裡面,我沒有辦法完全發揮我自己,我被很多的責任和壓力束縛,也許他們會說『我沒有要求妳什麼』,可是其實我就是覺得在這個裡面,我講的笑話沒有人聽得懂啊,我說的話他們不知道我在講什麼啊,然後他們覺得演藝圈很奇怪,我覺得他們才奇怪……。」
何如芸不是個外貌協會的人,能吸引她的對象,要有腦袋、有讓她崇拜的特點,王敏錡英文好、電腦厲害、撞球跟保齡球甚至有職業級水準,一切都符合何如芸選擇另一半的完美標準,但婚姻走到後來,就是少了……。
「我其實覺得他是一個很善良的人,人家會問我說『妳為什麼覺得他善良,他都這樣對妳了?』我回去想了一下,我說『那是因為他不愛了』,我可以理解,很多年前我問過他:『你還愛我嗎?』他說:『我們是家人。』當然很多人覺得愛很快會消失,確實,可是當你真的愛一個人,你不會捨得他傷心、不會捨得做讓他蒙羞的事,我覺得我們對愛的定義(不同)。」
聊到這些年的婚姻,還是記得王敏錡浪漫的種種,有沒有原諒他?何如芸只說「感謝」,感謝過去的一切,「我覺得原諒自己真的比較難,會覺得『我再多做一點,事情會不一樣』。我們不能要求別人,因為要求別人、叫別人改、叫別人順從、叫別人做什麼事,我覺得是不可能,唯一可以要求的是自己,所以我很感謝他,因為我有兩個很可愛的孩子,我們畢竟有過很好的日子,他也曾對我很好過,我真的很感謝他。」
走到離婚這條路,而且至今無法圓滿解決,何如芸說:「想過千百遍,可是最後的答案幾乎都是『就算沒有發生,也不會更好』,一樣的那種生活繼續過下去,妳要嗎?」
「我覺得每一個年輕女孩子,她們在那個年紀的時候,可能真的覺得每一個人應該走的路,就是想像中那樣,結婚、生子、然後看著小孩長大,老了之後就白頭偕老,我覺得可以攜手到白頭,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。幾年前,我有一次帶兒子去動物園,看到一對很年輕的情侶卿卿我我,看到那樣的情景我也會很感動。」
何如芸曾在演藝工作中承受極大的高壓,想要在八點檔戲劇版圖站穩位置。一九九六年民視成立,經紀人告訴她白冰冰主演的《春天後母心》要開拍,邀請她加入,但是錢很少、要講台語,而且邊拍攝邊播出,肯定忙到不能睡,何如芸沒想多久就決定接拍。對事業的敏銳度,讓她的名氣再往上翻。
願望達到了,代價就是失去生活品質,曾經同時趕拍兩部八點檔,兩個劇組平均瓜分每天二十四小時。何如芸回憶,有次問助理:「什麼時候有時間睡覺?」助理翻了手上的筆記很久,愈翻何如芸心愈沉,最後助理回答:「八天後可能有兩小時的時間。」聽完能怎麼辦?只能眼淚一直流,有種氣力放盡的無力感。
何如芸決定緩一緩,拍些精雕細琢又比較沒有時間壓力的作品,於是接下大愛電視台的《錦貴》,讓她入圍了第三十八屆金鐘獎連續劇女主角,也是在當年結識王敏錡。沒多久又與電視台發生合約糾紛,連串的好事、壞事發生,或許是上天刻意鋪的路,讓她選擇了結婚。
「那時我三十五歲,本來想說如果不結婚,我應該不會想結了,因為其實我是水瓶座,一個人過也滿好的,然後再來我不想將就,如果沒有碰到一個我可以崇拜他、愛他的人,我就覺得不結也沒關係。」
選在三十五歲結婚,何如芸就是全心為了家庭,是真的用命去拚,想要生小孩,前後做了二十五次試管嬰兒,「其實我生兩個孩子、做十幾次已經夠了,為什麼多了後面那五次,因為我想要生一個女兒……。我真的是瘋了,我朋友都說『妳真的是瘋了』,醫生跟我講說『我求求妳不要再做了,妳有兩個兒子已經很好了,就不要了啦』,我那時一直覺得只要堅持就可以得到,只要我堅持,沒關係……。」
工作賭上自己的生活、婚姻賭上自己的身體,何如芸的人生都在賭,用自己當籌碼,但看起來,自己卻不是最大的贏家,「我有沒有很愛自己?我第一個反應是『我當然愛自己啊!』我把自己過得好、我把自己弄漂亮、我不委屈自己,可是實質上我有真的很愛自己嗎?我常常會因為別人的要求,勉強我自己去做,可是當我決定做這件事以後,我會很甘願,我不會覺得那是勉強。」
「我是一個目標非常明確的人,當定下目標的時候,我就是我不管怎麼樣一定要到那個終點,就算一直失敗,沒關係我重新再來。」用這種人格特質決定自己的路要怎麼走,旁人沒走過只覺得累,但走過了也就過了,沒要回頭看,看了也沒什麼用。
「這十七年的婚姻我得到什麼?我有兩個很可愛的孩子,雖然這是我很辛苦換來的,我也可以不要辛苦,可是我就沒有孩子,然後呢?帶小孩真的很累,真的很累,可是我得到什麼呢?我得到跟他們相處的回憶,這個是沒有任何事情可以取代的。」
兩個兒子現在都在新加坡念書,一家四口分住在兩個國家、三個地方。何如芸當然在乎孩子的感受,甚至願意陪小孩在新加坡念書待個十年都行,沒打算再嫁人,也願意給王敏錡自由與祝福。但出自心裡的不管是善意還是妥協,終究自己不能有完全的決定權,現在能怎麼辦?只能等、只能撐。
剛結束長壽劇《炮仔聲》的拍攝,終於可以喘一口氣休息,「我跟(經紀公司)老闆說不能讓我太閒,不然會胡思亂想,要一直動。平常我就追劇,追劇是演員的功課,我曾經鎖在家裡一個禮拜看一百多集,我喜歡看書,點個蠟燭、點個精油,再聽音樂、看書,是非常享受的一件事情,這樣我就可以耗很多天……。」
這段時間何如芸驚覺「我從來沒有過過這樣的生活」,從小跟爸媽住、讀書、大學就當廣告模特兒、畢業就拍戲當演員、結婚生子……,少女青春歲月,其實沒體驗過。現在心裡掛念著兒子,邊熬著、邊活著,邊想著疫情結束就能飛去異鄉探望小孩,然後努力讓自己過得開心舒服。
「我其實是一個不太回頭看的人,因為回頭看沒有意義,妳不能一直沉湎在過去的那個記憶裡面,過去的不會回來。我永遠都最喜歡我現在的樣子,因為她有我昨天沒有的智慧、經歷跟人生,雖然我今天比昨天老,可是我永遠最喜歡我現在、今天的樣子。」
何如芸三十五歲時,曾經想著「一個人過也滿好的」,五十歲時反而才開始真的「一個人過」,人生沒有重頭開始這種好事,過去已經發生了,能怎麼辦?不如好好善待自己的餘生、看看鏡子前現在的自己,有多值得被珍惜吧!